温声说:“我在,我抱着你呢,别怕。”
别怕,宝贝儿。
语气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柔和。
这时候的颂然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,兔子、鼹鼠或幼鹿。贺致远不由想起一周前电话里的那次争吵来,当时颂然与现在完全不一样,剑拔弩张,言辞激烈,犹如一只胀开了浑身棘刺的怒河豚。
----孩子、伴侣和家庭,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,什么都比不上它!
----家庭不重要,你别生啊,繁衍那么低级,你别she啊!跟我一样做个单身汉,有大把时间让你去追求事业!
----我管你想几岁生孩子,布布生下来了,你就要担起做父亲的责任!
那天贺致远是真生气了,觉得颂然上一秒还笑嘻嘻的,下一秒立刻川剧变脸,bào怒得不可理喻。他想也没想,糙糙涂了一张充满偏见的面具,qiáng硬地套到颂然身上:一个蜜糖里泡大的孩子,从小被父母宠坏,二十多岁还娇纵自我地活着,以为全天下都该是一模一样的蜜罐子,对他抚养布布的方式指手画脚,容不得半点异见。
但事实是,颂然从来就没有什么蜜罐子,甚至没吃过一勺蜜。
那场所谓的争执,仅仅是一个被抛弃过的孩子遇见了另一个境遇相似的孩子,想大声喊醒电话那头迷途的父亲,让他回头瞧一眼,别再冷落了布布祈盼的心。qíng急之下,口不择言,没顾得上讲求言辞妥帖。
这样不值一提的过失,他怎么忍心斤斤计较,乃至抛出一套看似理xing的家庭观,站在高处,嘲讽颂然的“幼稚”与“粗鲁”。
don’tjudgeme。
他曾这样说。
但那个满腹偏见、凭借一点片面信息就作出臆断的人,恰是他自己。
贺致远没法不自责。
他知道,颂然是不幸落在盐沼里的一株苗,根须被灼疼了、烧烂了,还是坚持向阳而生,最终长成了一棵树,给周围的糙木以荫蔽。
换成他,他一定做不到。
早晨七点,天边的曦光渐次明亮起来,将卧室窗帘照得半薄半透。贺致远披上睡袍,推门来到二楼露台,一阵晨风裹着湿润的橙子香chuī过了头发和脸颊。
后花园很宁静,唯有几声错落的鸟鸣。
隔着一堵藤花木头围墙,他听到了隔壁家的动静----微波炉与烤箱轮番叮当响,不锈钢刀叉敲在瓷盘上,稚龄的孩子们正在叽叽喳喳闹得欢。
“爸爸,蓝莓酱又被乔伊拿走了!”
“那艾瑞涂蛋huáng酱吧?”
“不,我不喜欢,我就要乔伊的蓝莓酱!”
“我也要!”
邻居是一户法国裔的五口之家,弟弟和妹妹坚持己见,要拿回哥哥夺走的果酱。
“乔伊,你是个乖孩子,把果酱分给艾瑞和索菲。”gān练的母亲发了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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